当空寂和寥落成为了一种“景”,这种景色背后的故事便引人深思。
我省一些村庄出现了“人走屋空”的现象,并由人口空心化逐渐演化为人口、土地、产业和基础设施整体空心化。年初,引发社会关注的《中国乡村发展研究报告》,对全国农村空心化阶段进行了深刻分析。报告认为,海南已处于农村空心化的成长期。
治理农村“空心化”,正成为新型城镇化努力破解的新课题。
对我省农村空心化问题的采访,记者尚未找到一个省级层面的具体统计,为此记者试图寻找到一个空心化密集村镇,进行样本性的调查与分析。
海口市石山镇空心村群,是我们寻找到的样本之一。
石山古村群
无可奈何“空”下去
有着悠久历史的海口石山古村群,面临着人口越来越少,无可奈何而又无法阻止的空心化。文史专家蒙乐生调查发现,在石山镇84个自然村中,50户以下的村落达22个,占村落总数的26%,占土地面积的四分之一。
因人员外出打工而空心
地点:美社村
在海口市石山镇,分布着丰富的火山资源,在沧海变桑田的历史进程中,形成了神秘、独特的火山岩古村庄群。
在石山镇,美社村是较有名气的文明生态村。走进美社村你会发现,村里老人和孩子多,青壮年很少。
记者来到美社村时,村干部王建平刚刚带着60岁的邻居王建吉老人回村办理残疾证。老人因严重的糖尿病而截肢,可多年来一直没能办理残疾证,很多残疾政策都享受不到。老人想办残疾证,却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“这本来是儿子该帮的事,建平心善,都帮着干了。”王建吉老人说。
王建吉老人的儿子外出打工多年,现在省人民医院秀英住院部附近开了一家排档,因为平时很忙,很少回家看看老母亲。平时,都是村干部王建平帮着照顾。
王建平说,因为外出务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,村里需要照顾的老人也越来越多。老人们嘴上不说,但心里苦,生活很不容易。
王建平以前曾在村里开过小卖店,他清晰地记得,10年前,小卖店一到晚上,就聚集了很多村里的年轻人。可是近年,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,留在村里的多是老人和孩子。从2005年以后,年轻人越来越少,小卖店门口再难见到年轻人聚集。
村民陈金荣对这一点体会最深,他有3个儿子,全部都在外打工。因为工作忙,孙子只能送回村里给老人带。他和老伴王如宜带大了6个孙儿,如今最小的孙子才2岁。虽然辛苦,但陈金荣说,“儿子常年不在身边,幸好还有孙儿的陪伴。”
石山镇外出打工村民众多,有的村庄几乎60%以上的村民都外出到广东等地打工。其中,有许多村民在广东羊肉餐馆打工,还有一些村民自组“建筑队”,全省各市县跑。
村民陈栋财6年前因家里地薄,种木薯实在不赚钱,在村里组织起一帮人,搞了一个盖房子的建筑队。“现在生意挺好,我们一年也难得回一次家,为了赚钱啊。”陈栋财告诉记者,他现在在外打工,每天盖房的工钱,从170元至300元不等,不管怎么说,都比待在村里的收入高得多。但是,他也有特别想家的时候,“在外边,有活大家上来抢,人家看你有力气就让你做,没力气就轰你走,打工的心酸一晚上都说不完。特别揪心的还是想孩子,现在能做的,就是每次回家都给儿子带点陀螺、酷宝等玩具,其他的,我这个父亲,真是什么都做不了。”
因拓展空间不足而空心
地点:荣堂村
荣堂村是海口羊山地区有名的古村,始建于宋代,有超过800年的历史。石垒的篱笆、石铺的村道、石筑的堂屋,就连民居的墙壁也是用火山岩石堆砌而成,原始而粗犷。
8月底,记者来到荣堂村时,80岁的阿婆王进亲和几位老人在村口不远处的大榕树下乘凉。老人们现在的居住地,是紧挨着荣堂老村新建的荣堂新村。王进亲阿婆说,“现在只是偶尔回老村看看,平日都生活在新村新房子里,老村少有人住,自己也不敢住。”
为什么不住老村了?面对记者的提问,村干部钟超鸿说,“只要你们进老村走一圈,就知道为什么了。”
荣堂老村精致得像一幅古画,主路是80厘米宽的石头路,机动车根本无法进入,快步走完村子用时还不到20分钟。
荣堂老村周围都是山坡,农民在坡上种了木薯和黑豆等作物。
钟超鸿说:“你们看,荣堂村的自然条件较好,但四面环坡。老村的面积实在太小了,人口在增加,村子却根本没有进一步拓展的空间。”村民家里人口多,需要盖新房子,又舍不得背井离乡,干脆在离老村不远的地方,盖了新房。于是,从1970年代开始,村民陆续搬迁。近10年来,村外新盖的房子越来越多,逐渐形成了荣堂新村。村里200户人家500多人几乎都搬到了新村,一座座“瓜菜楼”、“水果楼”盖了起来,但新盖的房子远没有老村的石头房子那样整齐划一、古朴淳厚。
记者走访发现,因为没人居住,荣堂老村部分石屋已出现严重破损。有的石屋上的瓦片大面积脱落,从屋里朝外看,阳光大面积地穿过瓦顶缝隙直射进来;有的石屋,门板已腐蚀得无法上锁,村民干脆就用麻绳把门板拴起来,虚掩着。
因生活条件恶劣而空心
地点:荣诚村
从石山镇出发,开车半个多小时,就来到了一个古村——荣诚村。从农村公路进入荣诚村,还需要步行一段满是杂草的村路。
荣诚村是石山镇十分典型的空心村,因为多年来人员不断外迁,村里的户数不断减少,现在只剩下了一户人家,2位孤独的老人,一位叫陈运胶,一位叫陈运深。
两位老人是兄弟,一辈子都没有结婚,自然也没有儿女。从1990年代开始,眼看着乡亲们陆续搬走,他们俩除了选择留下,也别无他法。
“村里人最初的举家搬迁,是因为路太难走,是为了孩子求学。”荣诚村村民小组长王长经说。
据王长经讲,荣诚村原有40多户人家,230多人,过去几十年都一直住在村里。到1990年代初,村里仍然没有通水、通电,更没有通往外界的水泥路。水靠打井水,电靠一台快“退休”的柴油发电机。水和电的缺乏,村民们还可以忍受,但孩子们要上学呀。村里没有路,只有单程几公里的杂草地。很多村民开始考虑,“羊山土地本来就贫瘠,也种不出什么庄稼,不如搬。”
王长经说,他也同样因为生活条件、孩子上学问题,最终选择了举家搬迁。
在荣诚村,原来有人居住的数十座火山岩石房子就这样荒弃在了村子里。78岁的陈运胶老人告诉记者:“我自己住的房子也快100年了,是祖辈传下来的。周边的房子有的已开始坍塌,人走了,没人管,这是没办法的事。”
人口土地产业设施
整体空心化
人走地不动、建新不拆旧,导致空心村问题日益突出。一些村庄文化衰退、产业衰落,留守儿童、留守妇女、留守老人难以支撑现代农业与新农村建设,有地无人耕、良田被撂荒成为普遍现象。人口空心化正逐渐演化为人口、土地、产业和基础设施整体空心化。
落后与空心恶性循环
荣诚村的村民最早的想法并不是搬迁,而是想靠自己的双手把基础设施搞起来。村民陈兰清记得,早年村民还凑钱拉电线,但因为家家都穷,电线拉到最后1公里,因为实在没钱而放弃了。
村民是在无奈中陆续搬走的,如今只剩一户人家。因为人少,在后期进行乡村电网改造时,考虑到该村通电成本过高,直至今天,荣诚村依然没能通电。